中秋节3人从厦门到南靖土楼游玩田螺坑土楼群

车在山里转，转了很久，转到南靖。本来的计划是想在这一天里，把永定、南靖两个县的土楼景点都看完，晚上赶到龙岩市，去看歌剧《土楼》的演出。大巴司机说不可能，他是福州人，比我们熟悉福建的地理。那就看南靖的土楼吧。永定的名气更大，2008年列入《世界遗产名录》的说法是“以永定客家土楼为主体的福建土楼”，有一部交响乐作品《土楼回想》，在客家女郑小瑛的指挥下，这十多年里演了很多场，还演到了永定最有名的土楼跟前。名气越大的旅游景点，现在的规律是游人越多，到了那些地方，真不知是看景还是看人了。

我在福州看歌剧《土楼》时，得到一本《人民画报》的“福建永定特刊”，其中有一段世遗组织对福建土楼的评价，我对这评价中的一句——这种大型的杰出防御型夯土建筑是以世代相传的技术建筑而成，位于肥沃的深山峡谷里，是一种先民时代延续下来的群居方式——颇有点疑问，主要疑点在“肥沃”和“群居”这两个词上。以我见到的与永定毗邻的南靖土楼的地理特征，绝对谈不上“肥沃”，我估计两地不会有那么大的悬殊；而“群居”，我们似乎已有约定俗成的解释，不能说现在住在一栋楼里就叫“群居”吧？

到了南靖县的旅游中心，才知道有三条旅游线路，只能选一条，没那么多时间。在导游的游说下，我们选择了田螺坑这条线。

之前两个月，我看了歌剧《土楼》；之前十年，我听了交响乐《土楼回想》；真实的土楼，这是第一次目睹。土楼是福建民居的奇迹，多为圆形，偶有方形，敦实耐用。几百年前就有，今天依然在使用。沾上旅游，土楼里的住民就都成了商人。美国人前几十年通过卫星发现了闵东南这个地方独有的土楼，从遥远的天际俯瞰，每个圆筒状的东西都冒烟，是什么呢？他们以为是现代化的核设施，一定要来探个虚实。实地看了，才知道是很古老的民居。虽是民居，也有战争（至少是守卫）意识：土楼外延的窗户都不大，但有可以打枪的地方。

到田螺坑附近，车停在一处可以俯瞰的观景台，此处的俯瞰，远远近于卫星，所以不会有走样的联想。向下看去的这组土楼，中间是一栋方形的，四角分别是四个圆形的，布局颇讲究。导游说，这组土楼有个俗名，叫“四菜一汤”，他指着较近些的一栋圆形土楼说，他家就住在那里。我们笑了：你持导游证，穿导游装，做导游事，挣导游钱，原来是冠冕堂皇地往自家拉生意啊。他也笑笑，说不完全是，说如果选择了其他路线，如果不肯去他家，他该当导游也会照样做的。

在观景台，买了一包柿饼，几个人分尝，没觉出什么特别的地方。继续驱车，转眼就到了“四菜一汤”跟前儿了。在几座土楼之间转了一会儿，就跟着导游进了他家所在的那座。圆圆的院子里像是集市，张灯结彩，充满生活气息。这种气息想必是旅游业的发达带来的。在导游的家里，他招待我们喝茶，喝的是时下的秋茶。听他介绍，土楼大多是三层，每户自下而上，各层有各层的职能。他家兄弟多，分了房，属于他的只有一层了。茶不是白喝的，喝过了自然要买些茶叶，导游早有准备，打开冰柜，论斤的、零散的，不同档次的，样样兼备。出了土楼，在导游介绍的一处农家饭店午餐，吃的都是农家饭菜。现在回想，去土楼，路上的时间、步行的时间、吃饭的时间，大概都比实地参观的时间长，是不是去别处旅游也是这样？是不是现代人的所谓旅游就是跑马（其实早改成了车）观花、雾里看花，看个囫囵呢？

饭后，导游说，刚才停留的是上观景台，往里走还有下观景台，再往里走，还有一处土楼，俗称东歪西斜楼。他问我们要不要去。我们这一行约二十人，大部分是我夫人的学生，第一次来福建，听到还有一处可看，自然嚷着要去。没想到，在下一处，竟闹出了纠纷。

土楼的名称都是三个字的，东歪西斜楼也有三个字的本名，我没记住。导游在车上说，这座土楼年代太久了，里面许多柱子不是东歪就是西斜，所以叫了这么个名字。因其难于大修，所以也未列入《遗产名录》，不在正式旅游参观的范围之内。还有一句话，他是返程时才说的，之前我也没有意识到他留了一句话。

一行的学生们边走边玩儿，我径自先进了东歪西斜楼。迎面就有人和我招揽生意，说是照相半价。我心说我有相机，何必花钱让你照？说出口的却是“后面有一拨儿人呢，让他们照”。这座土楼里的生意，似乎比田螺坑还热闹。学生们进来后，大家一起在土楼正中照了一张合影。我和夫人就顺着一家家地往前看去，看到兜售茶叶的，自然往远退几步，客气地对人家摇摇头。我们走进去的一家是做绘画生意的，男主人不在，屋里只有年轻、和蔼的女主人和他们绘制的各种小幅的土楼题材的油画。画技平平，特色自在。我们挑中了一幅画“四菜一汤”的，一百元。出来再往前看，就听着那边吵起来了。我奔过去，见一男生与招揽照相生意的那家男人已吵得厉害，转眼之间就动起手来，同行中一女生挺身而上，质问对方为什么动手。然此时双方都已动手，我身后，土楼的大门迅速地关上了，我身边，土楼里的众人有相当一部分已经围上来了。听着大门外的保安的叫门声，看着眼前的阵势，我速速估计了一下双方的实力：我方，加上我，只有四五个男士；对方，不夸张地说，那就是“群居”的整座土楼的人啊！寡不敌众，少不胜多，赶紧服软，走人了事。我急步上来，劝开双方，低声对高出我大半头的小男生说：“不能打了，打不过，住手，认错！”

小男生俩人都住手了，还挨了几下打。大门打开了，楼主模样的人和三四个保安把我们拉到了土楼外面。对方还不罢休，追出来骂骂咧咧地说他老婆被欺负了。其实还是为了照片收费的事，对方确是半价，给了两张照片，这边想用U盘拷走，对方说可以，但必须按人头加印二十张后才给拷。这边不愿多付钱，那边就把电脑里的片子删了。说不拢，就吵起来了；争吵之间，就动手了；哪个动作属于肢体语言，哪个动作属于动手打人，说不清了。追出来的仍有三五十人，我掂量：不认错认输，就可能挨打；认错认输，则可能要赔钱。做好赔钱的准备吧。瞥一眼我身边依然愤怒喷着唾沫叫喊的土楼人，个头矮我许多，却着实壮实，真动手我也不一定是人家的对手。赶快对小男生再次叮嘱。楼主找主事的，我过去了，说了很多软话，违心的话。人家大概看在我花白头发，也没有滋事意图的份上，说让俩孩子道个歉就行了，道完歉赶紧走。俩小伙子不情愿地道了歉，对方似还不甚满意，但包括楼主、保安在内的诸多人都说：道歉了就行了，以后注意吧，走吧走吧。

纠纷就算解决了。上车走人。我问夫人：怎么刚才没见到导游出来调解啊？导游好像听见了，他说：他们知道我是田螺坑的，我要帮你们，他们会指责我偏向的。我刚才没说，东歪西斜，这里的人，也有点……夫人拦住他的话，对我说：你给孩子们讲讲吧。她是想让我来做个总结。我说好的。

我大致讲了三点，一是学会见机行事，不要意气用事，打得赢就打，打不赢就跑；二是学习土楼精神，和谐默契，一致对外；三呢，我岁数比你们大些，多了些老奸巨猾，少了些血气方刚，没我在，今天的事还不知怎么收场，但说心里话，我也不太服气。

学生们听完，有的笑了，有的若有所思。

车在途中出了毛病，耽误了个把小时，我们赶到龙岩，只看了歌剧《土楼》的后半场，但这一天里的收获，已足够让我们好好探讨一番生活和艺术的关系了。